文/北雁之
责任编辑/滕翔羚
大岛渚一脸严肃,棱角分明,笑起来的时候,脸上刀刻似的皱纹也会让人不寒而栗。作为日本新浪潮电影的代表人物,大岛渚在电影中对性、政治、社会进行严肃的叙述,赤裸的揭露,尖锐的剖析。他冷静地通过一部部将异化之性欲与政治之不满相结合的电影,向世界述说着这个不尽如人意的社会。但少有人知,大岛渚自己心中却对干净透彻充满了孩童般的向往。
在生活中,外人看来特立独行、脾气倔强的大岛渚,在妻子小山明子的眼中,却完全是另一幅模样。
日本人有个传统,妻子60岁时,丈夫应赠一袭华美的振袖予爱妻。有着长至膝盖甚至脚踝袖子的振袖,是和服中未婚少女夸张艳丽的服饰,丈夫此举,表示妻子在丈夫心目中永远都像少女般美丽。大岛渚在小山明子60岁时,也照做了,同时,他也是幸运的,妻子的美丽不是存在于希冀中,也没有随年龄的增长而衰退。小山明子被称为“日本上世纪六十年代最清纯美丽的演员”。然而,既有声誉又有能力的小山,却在收到丈夫赠予的振袖的第二年,便退出了她为之奋斗半辈子的舞台,放弃了自己的职业和身份。因为,大岛渚病了,脑溢血,瘫痪在床。
尽管1999年身体有所恢复的他又完成了一部电影《御法度》,但这却成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部电影。2002年,大岛渚最终彻底瘫痪。躺卧病榻的他一直与病魔抗争了11年,直到2013年与世长辞。
小山明子是大岛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也是最懂大岛渚的人。他病卧在床的时间里,小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。临去世的时候,小山问大岛:“你是想回家,还是想吃好吃的东西,还是想喝酒?”大岛说’我想喝酒’。征得医生同意,给他抿了一口酒。”
“我认为我现在是世界上一流的导演”,大岛渚曾对自己做出了这样肯定自信的评价,而最终,他留下的最后一句却是“我想喝酒”。
在妻子的眼中,大岛渚虽然爱喝酒,但和作品中的影像却风马牛不相及。被影评家评为“用大胆的手法描述……”的导演,实际上是一个性格内向而害羞的人。妻子也说“他是个很传统很温柔的人,家庭生活也都很传统。”
尽管他是在电影里用极大胆的手法表现异质的性爱、男人的愚蠢和邪恶的作家导演,但在生活中大岛渚却十分的细心与浪漫,他会记着在纪念日那天给妻子买花,以他为主形成的家庭氛围也非常的稳定和守序,比如只有在一家人都围坐在桌前时,才可以开始用餐。
他因工作状态的需要而喜欢喝酒和热闹。有人曾开小山明子的玩笑,问她害不害怕出差一个月的大岛渚突然抱一个私生子回来。小山对此有着奇怪的自信,她说:“洁身自好,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美学。”洁身自好,是最懂他的妻子对在屏幕上尽情展示性爱的大岛渚最真实的评价。
在艺术追求上,有人说他是个反抗的少年。幼年丧父、家境贫寒的大岛渚曾经是个不会运动、不会打架的羸弱少年,整日躲在去世父亲的书屋里阅读父亲留下的书。1950年,考入京都大学的他在学校自由的气氛中渐渐褪去羸弱少年的外衣,成长为学校的风云人物。大岛渚的成绩据说可以轻而易举的担任副教授,他还是学生运动的领袖。然而学生运动的激荡和最终的失败使得大学毕业后的他因”身份问题“找不到工作,迷茫徘徊之际大岛渚在电影中看到了希望,他发现可将电影化作一把利剑,刺穿现实,勾勒丑陋。所有现实的压抑和对现状的不满都能够在电影中得以表达,或者准确的说,得以发泄。于是,大岛渚便毅然决然的踏上了电影之旅,在这条道路上,越走越坚定,越走越勇敢。
从对政治的抨击,到蔑视男权而以女性视角进行叙事,性与死亡贯穿他的影片,处处可见对社会规则的反叛,对人性自我的剖析:穷家少年和富家公主相爱的结果不是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,而是底层困苦的生活最终没法融入社会对门当户对的先前设定,于是,只能反抗,只能斗争,只能让其死亡再在另一个世界里获得新生。
由于电影中执着于用性叙事,大岛渚和色情被紧紧得连在了一起。他的片子被禁,被起诉,被删减,可大岛渚还是继续的前行。在自己的婚礼上,大岛渚当着领导大佬的面,发出”我要灵活机动的进行顽强的抗争”这无所顾忌的声音。
作为一个传统的人,大岛渚电影的出发点,也许只是如孩童般单纯罢了——既然发觉社会如此丑恶,为何不批判,不反抗,不改变?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裸露的肥胖的身体,但只有孩子才会说出“皇帝没有穿衣”的真相,大岛渚就像皇帝的新衣中的孩子一样,勇于让世人了解到社会的盲点,了解到那些或被忽视、或被遗忘、或从未有人愿意提及的、但一直都存在的人与人的关系。
0
推荐